惜漠

【顾韩】 终极三班 23

 

章二十三：

 

顾飞盯着他喝完牛奶，接过杯子，这才道了声“晚安”，往外走。

走到房门边上时，顾飞犹豫着回过头看了一眼，见韩家公子正懒懒地靠着椅背，低着头摆弄手机。

“还有事？”韩家公子偏过头，问道。

顾飞握着门把手的力度大了几分，过了一会儿，故作自然地问：“你喜欢男的？”

“没谈过恋爱，不确定。”韩家公子想了想，“应该是吧。”

他说完，静静地看着顾飞，一双眼睛如同深千尺的桃花潭水，最是无情，也最是多情。

顾飞怔愣了一下，搭在门把上的手徒然松开来，仿佛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平静道：“你早点睡吧。”

韩家公子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弧阴影，更衬得他眼底的情绪晦涩难猜。

数着日子过了几天，到了元旦，学校放假三天，水深和路珂终于迎来了他们大婚的日子。

韩家公子和顾飞一大早就被叫去帮忙，尽管很早之前就知道水深找了韩家公子当伴郎，但等韩家公子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顾飞还是忍不住对水深说：“你也真敢，这家伙别说抢你风头了，新娘的风头都能抢去。”

水深今天整个人都乐呵呵的，看着韩家公子穿着西装绝代风华的样子，倒也没生气，笑着说道：“哎，我也不想的，谁叫他能喝呢，找来挡酒最好不过了。”

路珂不是本地人，为了方便，就把之前租住的房子当做女方家，等着水深接她到装修好的新房去。

接亲是一件很闹腾的事情，好在伴郎有好几个，都是老同学，韩家公子躲在顾飞背后，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到大门口敲门，被拒之门外后疯狂地往门缝里塞红包，同时还念念叨叨地说着讨好的话。

韩家公子看着他们的糗样，一言难尽地摇摇头：“一群死宅理科男，还觉得自己嘴里能开出花来呢？”

顾飞笑道：“你怎么不过去？”

“太丢人了。”韩家公子啧啧两声，想了想，去找了水深。

过了一会儿，水深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几把吉他，兄弟几个立刻会意，接过吉他坐在楼道里，还是随手拨起琴弦来。

韩家公子一边用手机开了视频，给房间里的新娘和伴娘们直播。

“大学的时候，水深这傻逼三更半夜带着几个人，到珂珂宿舍楼下唱歌告白。”韩家公子和顾飞解释，“咱给她玩一手情怀。”

那时候和隔壁宿舍的兄弟们深夜拼酒，结果都喝上头了，于是几个人脑子一热，撺掇着水深去表白。

曾经抱着吉他在女生宿舍楼下鬼哭狼嚎的大小伙子们，如今穿着西装人模人样，弹起吉他来已经不再熟练，断断续续参差不齐地唱着一首老歌。

而那个躲在宿舍楼上又羞又恼的女孩子，如今嫁衣红妆，正经历着人生中最美的一刻。

“谁出的鬼主意啊，珂珂都要哭了！”一个伴娘说。

韩家公子笑了一下，对着手机道：“快开门啊，别把妆哭花了。”

“真浪漫啊。”顾飞说道。

韩家公子翻了个白眼：“当初因为闹这幺蛾子，还差点吃处分呢。”

伴郎团借此撞开了第一道门，欢呼一声从楼道拥进了客厅里，然而卧室的门还是紧紧关着的。

不多时，房门的门缝里悠悠然滑出几张印着字的纸，这是第二道门的通关条件之一。

一脸懵逼的众人：“……”

水深首先回过神来：“公子呢？韩儿？快快快快快！”

韩家公子慢吞吞地从顾飞背后探出个脑袋，说道：“有损形象的事情我不做。”

“大佬，这是一份考研数学真题，限时完成。”水深拉着韩家公子在餐桌前坐下，找出一支笔递给他，同时手机直播，对着伴娘们说道，“姐姐妹妹们，请监考。”

韩家公子一脸无语，翻了翻试题，发现题量不算少，给的时间却不多。他飞速地扫了一遍题目，问道：“你们不一起做？”

众伴郎异口同声：“学生时代的噩梦，拒绝。”

拒绝了这个挑战之后，他们又含泪去接受别的整蛊挑战了。

韩家公子做题速度极快，顾飞在一边看得整个人都震惊了，偏偏视频里那些个监考的伴娘们还在找话题，企图搅乱他的思维。

韩家公子全然不受影响，一心二用非常自得。

伴娘：“男神，你现在教几年级啊？”

韩家公子：“高二。”

伴娘：“你旁边那个是谁啊？”

韩家公子：“朋友。”

伴娘：“男神你觉得这份试题难不难？”

韩家公子：“呵呵。”

伴娘：“男神你朋友好帅啊！”

韩家公子：“是啊。”

顾飞难得听韩家公子承认别人帅，顿时受宠若惊。

伴娘：“男神你觉得你帅还是你朋友帅啊？”

韩家公子：“我帅。”

顾飞：“……”

在规定的时间内，韩家公子顺利完成了所有的题目，他拿起那几张纸，冲着镜头晃了晃：“要改卷吗？”

韩家公子的实力大家都是知道的，姑娘们懒得看那些数学题，实际上看了也不一定看得懂，连忙摆摆手说不用。

挂了视频之后，韩家公子松了一口气，顾飞拿起那几张纸看了看，挑眉问道：“这后面三道题的步骤怎么一模一样？”

“所以还好她们不仔细看。”韩家公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这时间也太他妈紧了，就算聪明如我也根本写不完，只好复制黏贴同一个答案了。”

顾飞剥了颗喜糖塞进他嘴里，无语：“别说脏话。”

韩家公子被糖甜得皱了皱眉，瞪了顾飞一眼，最终还是没有把糖吐出来。

被各种刁难之后，男方亲友团终于开了第二道门，水深激动极了，一开门就冲了进去。

卧室里一下子挤进很多人，韩家公子没去凑热闹，站在客厅里等他们出来。

接下来又是各种婚礼习俗，新娘出门前抱着母亲哭作一团，水深在一旁小声地哄她，过了一会儿，俩新人才共撑着一把红色的伞，上了婚车。

一部分的人又跟着车队去了新房，在新人的家里闹了一会儿，到了傍晚，齐齐去酒店等待婚宴。

陪着水深去接亲的都是亲近的朋友，到了晚上，还会有更多的人来参加婚礼。

韩家公子一开始还站在酒店门口帮忙接待，不过他没站多久，来搭讪的人越来越多，身边围了一圈的人，比新郎新娘周围还热闹。

他烦不胜烦，但是又不好甩脸色，毕竟会来参加婚礼的，不是新人的亲戚就是亲人的朋友。他只好看在新人的面子上，尽可能委婉地拒绝了陌生人各种交换电话号码和互加微信好友的请求。

水深百忙之中给他使了一个眼色，韩家公子微微颔首，找了个借口遁走了。

宾客都到的差不多的时候，婚礼司仪开始了流程，找了几个新人的朋友讲述他们认识的过程，爆爆黑历史炒热了气氛，又请双方父母上台，开始煽情。

韩家公子坐在边上，和大学同学们一桌，顾飞坐在另一桌，和学校来的同事们一起。

韩家公子侧首望去，看见顾飞正认真地看着台上，唇边带着一丝祝福的笑意。

在他未来人生的规划中，原本也一定期许过这样的画面吧。

一套流程下来，仪式结束，大家开始吃吃喝喝。

韩家公子整了整衣袖，一只手拿了个杯子，一只手拿了瓶酒，开始陪着水深挨桌去敬酒。他话虽不多，敬起酒来却毫不含糊，加上身边还有别的兄弟助阵，几桌下来也替水深挡下不少杯。

时时能听到有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是否婚配，水深一边开玩笑地埋怨伴郎抢了自己的风头，一边替他将这些问题挡了回去。

到了顾飞这桌时，韩家公子只是有些醉意，却完全喝饱了。

同事们起哄让水深和韩家公子挨个敬酒，只有顾飞拉拉他的手，劝他少喝一点。

韩家公子喝酒不上脸，唯独眼眶有些泛红，他倒了一杯酒，举了举杯，似笑非笑道：“都是同事啊，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不挨个碰了，一起来吧。”说着拍了拍水深的肩膀，让水深连饮三杯，自个儿低头浅啜了一口。

一个人指着他大声道：“你养金鱼呢，一杯干了！”

“真的太饱了。”韩家公子倚着顾飞，摆了摆手，随手将自己手中的杯子抵到顾飞嘴边。

顾飞面不改色，就着韩家公子的手，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酒。

过了这桌，接下来轮到大学同学们。

人才刚走过去，那桌就立刻涌起各种欢呼鼓掌起哄的声音，气氛热烈至极。

顾飞听到这动静，扭过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他们开了什么玩笑，连韩家公子都笑着摇了摇头。

他倒是有些羡慕的，因为习武的缘故，自己没上过大学，从小也是请家庭教师单独授课，很难体会到和同学们嬉笑打闹是什么感受。不过后来当了老师，整天接触学生，也算了弥补了这个遗憾吧。

这一轮喝下来，醉倒了好几个人，连韩家公子都不清醒了，脚步虚浮地找过来，老老实实地让服务员加了把椅子，在顾飞旁边坐下。

等宴席散得差不多的时候，顾飞和水深打了个招呼，也搀扶着韩家公子走了。见这人实在醉得彻底，要死不活地跟在旁边，顾飞“啧”了一声，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去。

好在韩家公子没有耍酒疯，只是迷迷糊糊地揽着他，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

“什么？”顾飞倾耳去听。

“我跟你说……”韩家公子凑到顾飞耳边，“在平面内的一条直线，如果和这个平面的一条斜线垂直，那么它也和这条斜线的射影垂直。”

顾飞：“……”

顾飞面无表情地听韩家公子背高中数学的公式定义，有条有理，思路清晰，不禁无奈地将他搂在怀里，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想把人哄睡了去。

下了出租车，顾飞任劳任怨地抱着韩家公子回家，给他脱了衣服，擦了把脸，低声问：“喝杯牛奶再睡好不好？”

韩家公子哼哼唧唧了两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顾飞径自去温了一杯牛奶，回到房里时，韩家公子正半阖着眼，盯着天花板发愣。

“想什么呢？”

“想你怎么这么笨呢。”

顾飞自觉躺着也中枪，没好气道：“你到底醉没醉啊，感觉喝完牛奶睡觉，明天有得你头疼！”

韩家公子不吭声，半晌，朝顾飞勾了勾手指头。

顾飞很警惕：“干什么？”

韩家公子坦诚：“勾引你。”

顾飞退后几步，几乎落荒而逃。

床头的小灯散着暖暖的黄色光线，韩家公子翻了个身，无声地叹了口气，疲倦地捂住了眼睛。

空气仿佛静止，屋里屋外都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顾飞又沉默地走到床前，单膝跪在床头，给他掖了掖被子。

“胆小鬼，我开玩笑的，你不要……跑。”韩家公子背对着他，低声地说，“我醉了。”

顾飞摸了摸他的脸，轻轻地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平躺着。

“撩了我就后悔，你看你能耐的。”顾飞说，“不跑了，再跑你就打断我的腿。”

韩家公子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飞干脆躺到他旁边，连人带被子地揽进怀里，小声地说：“我就是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管你醉没醉，都要说话算话啊。我原本还以为自己钢管直呢，一下子发现自己弯了，心路历程很坎坷的好吗……对不起啊，说晚了。”他又想了半天，想了一个自以为很浪漫的告白，“以后不要你交房租了，连人带房全都给你。”

韩家公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飞还以为他害羞，反应才这么冷淡，然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不禁不满地追问：“喂？你什么态度？”

回应他的，只有韩家公子绵长而安稳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