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漠

写我所想,但通常懒得想。

【顾韩】 另类情书

* 灵感设定来源《解忧杂货店》

* 缘分真是个美妙的东西嘻嘻嘻。一发完结,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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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飞将车停在空地上,前面是一棵高大的梨树,树下拴着一条狗,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这辆陌生的车,汪汪地叫了起来。

“下车吧。”他打开车门,朝着狗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嚷嚷啥呢,连我都不认识了?”

副驾驶座上下来个容貌出众的青年,一双眼睛波光潋滟,似笑非笑地睨了顾飞一眼,道:“听这熟稔的语气,你跟这狗还是多年不见的好兄弟?”

顾飞从后座上拎起大包小包的礼物,不以为意地应道:“别损我,我是狗兄弟,那你是什么?狗兄弟的对象?”

韩家公子冷笑着踹了他一脚,被他灵活地避开了。

“别闹,祖宗们看着呢!”顾飞笑道。

韩家公子抬眼,空地对着的正是老顾家的大堂,祖宗的牌位在壁前摆了一排,大堂两边连着两间厢房,其中一间开了一门,一个男人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下,懒洋洋道:“我说阿黄为什么叫呢,原来是顾飞回来了。”

顾飞和他打了声招呼,那男人又关上了门。

“我堂哥。”顾飞介绍道,“进去吧。”

韩家公子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走进老宅,顾飞说道:“我小时候一直在这里生活,这宅子大,住的人也多,那时候可热闹了。后来邻居们陆续在城里买了房,祖宅就逐渐空了下来。”

顾家的老宅已有好几百年的历史,时间的风雨洗涤过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沉淀出一股沉静而大气的气息来。

顾飞就是在这里成长的。

韩家公子打量着周围,低声道:“也就这种宅子,才能养出你这样的人吧。”

“那你喜欢这里吗?”顾飞笑着问。

韩家公子答非所问:“真想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个熊样儿。”

祖宅人不多,此时是下午,走动的人更是少,显出几分寂静。

顾飞将带回来的礼物扔到某个房间里,四处转了转,又跑到大堂里高声问道:“爷爷奶奶呢?”

顾弦在屋里喊道:“爷爷后山摘菜去了,奶奶应该跟她老姐妹们去听戏了吧。”

“听戏?听什么戏?”顾飞纳闷。

顾弦应道:“住在桥尾的那位叔公大寿,请了戏班子搁戏台唱呢,你带你对象去凑热闹呗。”

村里就一个礼堂搭了戏台,年代久远,礼堂平日里供奉着土地神的香火,逢年过节由每家每户一起出钱请戏班子来唱戏。

韩家公子还真没在现场听过戏,来都来了,便去见识见识呗。

礼堂在村的另一边,顾飞牵着韩家公子的手走在路上,时不时提几句童年时的回忆,他乐呵呵道:“我家不都练武的么,兄弟姐妹们都是村里头的孩子王,小时候在村里都是横着走的。以前有一次跟别村的男孩子打架,后来我爸知道了,差点没把我吊起来打。”

这条小路逼仄得很,地面上铺着粗糙不平的青石,很多地方甚至只有裸露泥泞的土地。韩家公子时刻注意着脚下,以免弄脏了自己的鞋,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要打架?”

顾飞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笑了两声,一下将韩家公子打横抱起来,轻轻松松地抱着他走出这段路。

韩家公子低呼一声,揽着他的脖子,嗤笑道:“不怕让人看见?”

“别人爱看不看。”顾飞淡淡道,直到走到水泥路上,才将韩家公子放下。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礼堂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外面的巨大香炉还插着好些未燃完的线香,香灰散了一地。

这里到处都是中老年人,偶尔还能看到上了妆的戏剧演员在戏台外边走动,顾飞拉着他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台上唱的什么韩家公子也听不懂,戏台的灯光太过明亮,延伸到观众席下就成了昏黄的颜色,薄薄的光线照在顾飞硬朗的脸上,衬着台上青衣尖细绵长的唱腔,不由让人有一种时光的错乱感。

他看了几分钟,就被前边吞云吐雾的大爷熏得不行,匆忙起身,对顾飞说道:“我不想吸二手烟,出去透透气。”

顾飞捏了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道:“那你别走太远,我找找我奶奶,跟她打声招呼就出去找你。”

韩家公子点头应了,走出礼堂,迈着闲散的步子在附近走了走。

旁边是一栋十分老旧的楼,大门紧锁着,一旁还挂着“XX村幼儿园”的牌子,积了满满的一层灰。

礼堂与这栋楼之间是一条小路,约莫不过百米,铺地石板间隙都长了杂草,看上去荒废了许久。

韩家公子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此时是下午四点五十分。

一旁蹿出一只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小路里走,左右无事可做,韩家公子觉得那猫有趣,便跟在它后边,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小路尽头有一口井,井不深,水质清澈,还游着几尾金鱼。这里听不到戏台的声音,一声微弱的猫叫过后,连那只黑猫也不见了踪影。

井口左边有一座道观,门敞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韩家公子迈进殿内,抬头看到正中间供奉着的一座塑像,看起来是一位女性,眉眼慈祥,悲悯天人。

他不信神明,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塑像下面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几盘水果,已经腐烂了,显然这里长久没有人来。桌上还有一个透明的功德箱。那箱子倒有点奇怪,里面积了一些零散的钱,有硬币,也有纸币。

韩家公子俯下身,奇怪地“咦”了一声。

功德箱里的纸币颜色丰富,有棕褐色的一角钱纸币、蓝绿色的贰角、紫红色的五角,连一元钱都是印着妇女头像的,还有菊花一角硬币。

“这不是第四套人民币么?”韩家公子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第四套人民币在一九九七年就已经结束发行,之后几年虽然还有在市面上流通,但到了如今这几年,基本已经不再用第四套人民币了,市面上的都是第五套人民币,各种颜色的毛爷爷头像。

韩家公子四处看了看,也没瞧见什么二维码捐香火钱的方式,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这道观很小,连个偏殿都没有,韩家公子走了一圈便把全部东西都看了一遍。

塑像下边有一个没盖的纸盒,普通鞋盒大小,表面用红纸裹了一层。韩家公子在微微蹙起眉头,从纸盒中取出一个信封。

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封口也没粘上,这封信是写给谁的?既然没有署名,这道观也像个没主的样子,韩家公子便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抽出里面的信纸,慢条斯理地展开来。

纸上写道:

“道长好。听说您这里可以咨询烦恼,小子便冒昧来信,也不知道您还能不能看到。

很久之前发生了一件让我非常难过的事。我有一个年长我几岁的朋友,他是个男的,有一回他被人欺负,我一气之下跟那几个痞子打了一架。打架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没有受伤,但是却从那几个痞子口中知道了一个消息:我的这个朋友,他喜欢男人!!!

那些痞子骂他恶心,也骂我,说我一直帮他,也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我很震惊。实际上我才十三岁,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有摸过,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后来村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因为我朋友的妈妈有精神病,他们也说我朋友跟他妈一样,有病。

这件事后,我朋友变了很多,也不再跟我一块玩儿了。

我一直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最近,我发现我不喜欢女孩子,对男孩子的兴趣更多一些。我有一点害怕,这是病吗?我该怎么办?我以后还能正常的生活吗?

爸妈过段时间就要带我去城里了,我有一点不放心我朋友,唉。

就说这么多吧,麻烦道长替我保密。回信就装在这个信封里好了,谢谢。”

韩家公子看完信,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将信纸折回原样,塞进信封里,放回原处。

这道观冷清得很,他百般聊赖,转身就要离开这里。走下台阶的那一刻,他蓦地停住脚步,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

韩家公子又回到道观里。

红色纸盒底下压着一叠空白的信纸,韩家公子抽出一张,拿起旁边一支只剩一截的铅笔,唰唰地写起字来。

“你好。你村不通网?什么年代了还觉得同性恋是病?同性恋不是病,该怎么办怎么办。如果你以后不能正常生活,肯定不是因为你喜欢男人,那时请你考虑一下你是智障的可能性。

有病的不是你,也不是你朋友,是那些把愚昧当理智、把冷漠当正义、把傻逼当真理的人。”

写到这里,韩家公子停下笔,觉得自己的回复还是很道系的,爱gaygay,不敢gay就滚蛋。

他回忆了一下来信,想到来信那人说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于是顿了一顿,多了几分耐心,提笔继续写了几句。

“我不是道长,只是个过路人。今天我男朋友带我回老家见长辈,你瞧,我跟你一样性别男爱好男,我就过得很好。他爱我我爱他,跟别人有关系吗?没有。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优不优秀跟你的性向没有关系。

你既然敢为朋友出头,那么我想你应该是个勇敢的好孩子,别叽叽歪歪跟个娘们儿似的,做人要对得起自己。

这道观没人了,你可别回信了。Ps.在不能够独当一面之前,要保护好这个秘密,可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聪明。”

韩家公子搁下笔,将信纸折好,连着来信一起塞进信封里,随手丢进红色纸盒中。

他难得管这一出闲事,真诚地希望这位十三岁的小少年能有个光明坦荡的未来。命运给予他忠诚的爱人和幸福的生活,他愿意将这份善意馈赠给其他向往幸福的人。

韩家公子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出小路,锣鼓声渐响,戏台上一折戏未完,浑厚男声的唱腔在风中变得模糊。

他站在礼堂前等了一会儿,半晌,顾飞快步下了台阶,揽住他的肩膀,温和说道:“离饭点还有一会儿,我们随处走走吧。”

韩家公子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五十五分。

才四点五十五分?

他从礼堂出来的时候是四点五十分,在这里等顾飞就等了至少五分钟吧,在道观里也待了不止五分钟,难不成记岔时间了?

比起这个可能性,韩家公子宁愿相信是手机坏了。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韩家公子心中觉得古怪,却也没有多想,被顾飞揽着往前走。

乡下多山岭,连绵蜿蜒,海拔并不高,一眼望去一片起伏的深绿,能够清晰地看见山坡上一座座灰色的墓,错落在山间。

“现在不兴土葬了,但是修墓的传统还在,墓里放的都是骨灰盒。”顾飞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这一座山,“喏,那一片算是我家祖坟吧,你以后想不想……”

他话没说完,疼得“啊”了一声。

韩家公子怒道:“呸呸呸,还没死呢你就想着葬哪儿了?”

顾飞低笑,与韩家公子十指相扣,从容地说:“无所谓啊,活着的时候,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以后呢,也是这样。最好能做个大点儿的骨灰盒,咱俩一起住,地方宽敞点儿也舒服。”

韩家公子哭笑不得,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们两个沿着山脚慢慢走,路过一片菜地,一个健朗的老人肩上扛着一个锄头,手中提着一个装满了菜的木篮,正从坡下走上来。

顾飞高声喊道:“爷爷,要回家呢?”

“你小子回来了。呀,这位就是小韩吧?”顾老打量了韩家公子一眼,慈祥笑道,“好,好,你们慢慢逛,爷爷回去把菜搁厨房。你俩早点回去吃饭啊!”

“诶!”顾飞应道。

韩家公子笑了笑:“嗯,爷爷回见。”

真好啊……韩家公子握紧了顾飞的手,这么想到。

天色将暗,夕阳被山遮得只剩下一半。

两人并肩走着,迎着凉薄余晖,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

远处山坡上,一个瘦弱的身影缓慢地扶着土壁下来,待到这抹身影逐渐近了,顾飞才看清她的脸,忍不住僵了一下。

这是一个非常瘦的女人,年过半百,身体却佝偻的厉害,头发已经尽数花白了。她挎着一个篮子,眼睛无神,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顾飞看着她,张了张嘴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侧过身,给女人让出一条路来。

他看着她步子蹒跚,渐渐远去,方才抬头张望着远处的山坡。

韩家公子转过头看着他,顾飞的脸上浮出一丝怅惘,沉默了一会儿,握了握韩家公子的手,继续往家里走去。

他们回到老宅时,家里人已经在摆盘了。一盘盘冒着热气的菜陆续往桌上端,碗筷盘勺互相挤碰着,衬着家人唠家常的声音。

在这里,仿佛所有苦寒伤痛都远去。

吃过饭后,韩家公子被姑婶们拉着说话,顾飞和顾弦站在外边消食。

大堂中点了红色的灯笼,高高地挂在房梁上,夜风徐徐吹进来,把灯笼吹得悠悠地晃。

顾飞伸出一只脚逗阿黄,他低着头,眉眼匿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情绪。

“我傍晚回来的时候在村尾山下看到李婶了。”他说。

“李婶?”顾弦没骨头似的倚着柱子,摇了摇头,说道,“李二哥没了之后,她老往山上跑,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老样子。”

顾飞问道:“她怎么不去疗养院?”

顾弦说:“她那精神病时好时坏的,李大又是个混的,哪儿来的钱送她去疗养院?”冷笑一声,语气中不无痛心,“他们家原本指望着李二哥能有出息,谁知道好好的一个人竟被旁人的恶意和偏见活活逼死了。”

顾飞望着夜空,再没有说话。

翌日早晨,院子里响起一阵鸡鸣,顾飞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到枕边人的颈边,拱了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韩家公子被他的毛寸扎得痒痒,迷迷糊糊地仰了仰头,闭着眼不悦道:“大清早闹什么呢?”

“醒了就起床吧。”顾飞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今早陪我去个地方,下午咱就该回城了。”

“什么地方?”韩家公子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起身,顾飞拿来衣服给他换上,趁他扣扣子的时候帮他梳头发。

顾飞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吃过早饭,顾飞带着韩家公子往山上走,路过香火店的时候还买了一沓纸钱。

山坡杂草丛生,被来往的人踩出一条路来,因此不算太难走。没过了一会儿,他们便上了半山腰,看到一座简陋的墓。

这墓前面的空地很干净,看来经常有人来扫,顾飞蹲在地上,将纸钱都放进一个破烂的铁盆中,掏出打火机来点燃。

“这里头睡着的是我年少时期的一个朋友。”顾飞对韩家公子解释了一句,找了个木棍拨弄铁盆里的纸钱,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他低着头,叨叨道,“李二哥,我是顾飞,好多年没来看你,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对象。哎,你说说你,好好的一个小伙子,作什么死呢,枉我当年为你打过架,还挨我爹一顿揍。”说着无奈地叹了一声气,“我就是来给你烧点钱,你在那边谈对象别舍不得花钱啊,咱喜欢男人这事儿真不是病,你别怂了,谁再敢呲你你就入梦去吓唬他们。”

顾飞站起来,指了指韩家公子,对着墓碑说道:“这我对象,好看吧?祝你在那边找个好看的男鬼,我先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

纸钱烧完了,灰烬被风吹得到处飘,顾飞拉着韩家公子的手,离开了这里。

“我觉得我命真好。”顾飞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韩家公子疑惑地“嗯”了一声,问道:“你之前说你打架,是因为……这位朋友?”

“是啊。”顾飞跳下一处土堆,转身扶着韩家公子,“来,慢点跳下来,别崴了脚。”

“为什么?”

顾飞敛了唇边的笑意,摇了摇头,淡淡道:“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种乡下地方,封建愚昧得很。他无意间被人撞破了性向,无端惹了别村痞子们来找事儿,我当时什么也不知道,攥起拳头就打回去了。”

“你要是知道,就不打回去了?”韩家公子挑眉。

“不啊。”顾飞说,“肯定照样揍呗。只不过那时我才十几岁呢,突然间知道哥们儿喜欢男的,吓坏了,回去也不敢跟家里人说,白让我爸给揍一顿。”

韩家公子冷笑了一声,正欲开口,蓦然一顿,心中升起一股违和感。

“后来呢?”韩家公子皱着眉问。

顾飞摇了摇头,道:“后来?后来我发现自己也弯了,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也不敢跟别人说。这种秘密憋在心里久了,差点憋出病来。再后来,我就跟着爸妈去了城里……哦,对了。”

顾飞突然想起什么,说:“十多年前,我们村里有个道观,原先住着一个道长。一开始香火旺得很,村里人有什么烦心事就写在纸上,丢进道观里的一个红盒子里,向道长请教。”

韩家公子僵了一僵。

顾飞没注意到,继续说:“后来那个道长不知道去哪儿云游了。我那时候不知道他走了,也写过一封信倾诉这事儿,竟然还收到了回信,不过不是道长回的。那封回信对我来说很重要,可以说是黑暗路上的第一盏灯吧,至少告诉了我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韩家公子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顾飞。

“……怎么了?”顾飞看着他,关切地问。

他的眉头微微颦起,一双清澈的眼睛映出顾飞的轮廓,这是一个高大的、硬朗的、有担当的成年男人。

韩家公子愣了一会儿,说:“我们去那个道观看看,好吗?”

顾飞奇怪地点了点头。

韩家公子几乎不说“好吗”这两个字,他平日讲话时总带着点儿下指令的意味,甚至颐指气使,颇为傲慢,像这样有商有量的语气,倒让顾飞有些不放心了。

“去那里做什么?”顾飞担心地问。

韩家公子很快缓过劲儿来,睨了他一眼:“去看看就知道了,废什么话。”

顾飞听到熟悉的语气,松了一口气。

今天礼堂没有活动,大门紧闭着,一个人也没有。旁边那条小路荒僻冷清,像是许多年都未曾有人经过,地上疯长的野草在风中摇摇晃晃。

韩家公子站在外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点零三分。他将手机握在手里,往前迈了一步,见没有异常,才继续向前。

小路很逼仄,无法让两个男人并肩通过,顾飞便紧紧拉着韩家公子的手,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尽管韩家公子什么也没说,但是顾飞依旧从他平淡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困惑,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不可置信。

小路尽头有一口井,韩家公子探头一看,喃喃道:“枯井?怎么可能?”

“这井早几年就枯了。”顾飞说。

韩家公子闭了闭眼,平复好情绪之后,他才转过头看向左边。道观的大门紧闭着,檐下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台阶多年未扫,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他的眉头紧紧拢起,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背脊抵着一片宽厚结实的胸膛,他才卸了全身的劲儿,靠在顾飞怀里。

顾飞从背后抱着他,低声问:“到底怎么了?”

“我……”韩家公子打量着这一片荒芜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十点零六分。他将手机揣进兜里,转过身,双手捧上顾飞的脸,“我昨天在这里写了一封信。”

顾飞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他。

“你好。你村不通网?什么年代了还觉得同性恋是病?同性恋不是病,该怎么办怎么办。如果你以后不能正常生活,肯定不是因为你喜欢男人,那时请你考虑一下你是智障的可能性……”韩家公子的声音很好听,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就像在朗诵一首优美的诗。

“……有病的不是你,也不是你朋友,是那些把愚昧当理智、把冷漠当正义、把傻逼当真理的人。”顾飞下意识接了一句。

韩家公子满意地笑起来,抬头在顾飞的唇上亲了一下。

顾飞已经呆住了。

“你你你你你你——”顾飞不可置信地大叫,“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这封回信的内容——等等!你昨天在这里写了一封信?”

韩家公子说道:“这大概就是神仙写信了吧。”

顾飞又茫然又愕然,表情看起来十分傻气,韩家公子捏了把他的脸,说,“顾飞同志,我这辈子就给你写过这么一封情书,你要好好珍惜。”

“什么啊!那封信都丢了多少年了!”顾飞不满地抗议。

韩家公子松开手,想退开几步,顾飞却把他揽得很紧。

“干什么呢你……”

“你可能无法想象,你究竟给了我多大的能量。”顾飞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沉静而温和,“人的恶意究竟有多可怕?李二哥就是承受不住旁人的指指点点,最后抑郁自杀的。”

顾飞将头埋在韩家公子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闷闷地说,“我那时候一直在想,老家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带男朋友回来见长辈啊,别人能办到的事情,我也可以的吧……天哪原来就是我自己!”

韩家公子拍了拍他的背。

韩家公子认识顾飞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能给人安全感的大男人了,在这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年少时质疑自我的影子。

谁又能想到,年少时的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烦恼?

写下回信的那一刻,聪明如韩家公子也不可能想到,这个带着善意的举动,改变的不仅仅是那个迷茫的十三岁少年,同样,还有他自己。

“这算是天意成全了我们吗?”顾飞说。

韩家公子勾起唇角,拉着顾飞走出荒僻的小路。

“倒不如说,是我成全了我们。”他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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