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漠

【顾韩】 终极三班 29

章二十九：

 

有些事，一旦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夜夜春宵到底还是让韩家公子有些吃不消，两日后，他气愤地一摔枕头，顾飞只好摸摸鼻子，老实地在地上打地铺了。

在顾宅住了几天，家人都待他很好，就连早先那几分当他是客的拘谨，似乎也被越来越浓的年味儿兑成了平淡的温情。

除夕这晚，吃过饭，发完红包之后，大人们都聚在大厅里看春晚，小孩子们在天井中玩细长的烟花棒。

韩家公子坐在顾飞旁边，一边听着大家唠家常，一边低着脑袋回复同事和朋友们发来的祝福短信。

消息列表里的祝福千篇一律，唯独水深发来一张照片，背景是他家，画面上路珂捧着一大碗水煮鱼，水深父母坐在餐桌边慈爱地笑。

韩家公子看了一眼，回道：这碗鱼挺重的吧？

过了一会儿，水深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回复：这不是重点！我爹妈让你赶紧过来拜年，说你小没良心一年到头也不问候他二老。

宅子外面有人放鞭炮，急促而热烈的鞭炮声让韩家公子晃了一下神。他看着眼前热闹温馨的场面，怔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相机，随手拍了一张大厅的照片。

水深见他许久没回，又追来一条消息：你别是怂了吧？

韩家公子将照片发过去，附言：忘了告诉你，我在顾飞家。

顾飞剥了一个橘子，掰下一瓣塞他嘴里，凑过头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水深正好回复：我还以为你又是一个人在老家，没想到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你以前都是一个人过年的？”看到消息，顾飞十分诧异。

韩家公子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顾飞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又给他喂了一瓣橘子。

韩家公子慢条斯理地打字：代我祝路珂小姐新年好，祝叔叔阿姨新年好。

水深秒回：祝我呢？

韩家公子看在水深大过年还记挂着自己的份上没怼他，回道：新年好。

水深发了个笑脸：你也是，新年新气象。

“难得看你俩这么温情啊……还以为又要怼起来。”顾飞意外。

QQ上时不时有人圈他，韩家公子退出微信，点开企鹅，一眼看到消息列表最上面，三班班群提示“99+”，结果点进去一看，全是让他发红包的。

韩家公子发了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口令红包，学生们齐刷刷地排了一列队形，结束之后又纷纷道谢。

今年春节在公历上的日期较晚，还有十天左右就要开学了。韩家公子又叮嘱他们别忘记写寒假作业，得到保证之后宽心地收起手机。

大厅的电视机开着当背景音，姑伯叔婶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各自的话题，不远处小孩儿追逐嬉笑。

在满室喧杂声中，作息规律的顾飞揽着韩家公子的腰，默默坐在沙发一角打盹。

直到倒计时结束，宅子外面烟花齐齐绽放，巨大的轰鸣声之中，顾飞缓缓睁开眼，亲了亲韩家公子的侧脸，笑道：“新春快乐。”

年初二。

顾飞一大早就把韩家公子喊醒，帮助睡得迷糊的人换好衣服，催促：“快去刷牙洗脸吃早饭，等会儿赶不上飞机就麻烦了。”

“飞机？去哪儿？”韩家公子茫然了一瞬，立刻回过味来，“我家？”

顾飞点点头。他早有这个打算，发现实在太远自驾太累之后就及时抢了两张票，看韩家公子这反应，难道自己忘了告诉他？

“还真要去啊？”韩家公子向后一仰，又倒在了床上，看着顾飞坚定的表情，只好叹了口气，起身去洗漱了。

从这个城市飞到目的地只要两个半小时，但加上零零碎碎在路上消耗的时间，到了那边时已经是傍晚了。

两人在市区找了个旅馆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乘车回乡下老家。

“本来在市区有套房，后来常年在南方上学工作，就卖掉了。”韩家公子打了个呵欠，从市区坐车到乡下又要两个小时，他有些难忍汽车里的味道，将头埋在顾飞颈间，吸了口气。

顾飞揉揉他的脑袋：“你跟谁一起生活？”

“我爸去世后，爷爷就搬来市区照顾我，后来我去了外地的大学，他老人家又搬回乡下去了。”韩家公子说，“以前假期都会回来陪他，去年他也走了，索性就不回来了。”

“那你怎么会想到外地上学？”

“以前一直想感受一下我爸的母校是什么样子的。”韩家公子靠在顾飞肩上，微微仰起头看他，“也想搞明白，他那三尺讲台的情怀是哪里来的，能支撑着他在山区支教那么多年。”

顾飞问道：“那你搞明白了吗？”

韩家公子笑了笑：“快了吧。”

韩家公子偏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漠然的神色中携着几分怅惘。纵使家乡没有了可以牵挂的人，可看到沿途风景变换，依然尝到淡淡乡愁。

一年又一年，物在变，人也在变，生离死别一一体验。

“怎么了？”感受到韩家公子逐渐握紧他的手，顾飞出声问道。

“没事。哦，马上就要到了。”韩家公子说。

汽车到站，韩家公子站在路口，领着顾飞拐了几条小道，到了一片房子前面。

“这几年都不怎么热闹，很多人搬到市里去了。”韩家公子掏出钥匙，开了门。

许是有别的亲戚帮忙打扫过，屋内并不怎么脏。一进门就是厨房和饭厅，里屋是卧房，只是很久没有人住过，被褥什么都没有。

卧房的柜子上搁着两个相框，同样都嵌着放大的黑白证件照，只不过一张照得是老年人，另一张是中年人。

韩家公子掏出纸巾，细细地把相框上的灰尘擦干净，又放回原处。

“我要不要打声招呼？”顾飞说。

韩家公子翻了个白眼。

顾飞鞠了个躬：“爷爷，爸爸，咱还是等会儿上坟的时候再聊哈，有酒有肉才好说话。”

没停留多久，二人提着买来的祭品，踏上乡间小路。

两个墓挨着，立在小山坡上，冬天没花没草，看上去颇为荒凉。

韩家公子跪着将东西摆好，倒了杯酒，洒在黄土地上。

顾飞陪着他，点了香，又烧了纸钱。

“你怎么不说话？”顾飞问。

“说什么？”

顾飞说：“告诉二位，你过得很好，我对你很好，咱家人也对你很好，让爷爷和爸爸放心啊。”

韩家公子张了张嘴巴，半晌，觉得实在矫情，便睨了顾飞一眼，不吭声。

顾飞斟上酒，学着韩家公子的样子，洒在地上，叨了两句：“爷爷好，爸爸好，我叫顾飞，外地人士，现在呢是一个在高中教体育的，对，是小韩的同事。我人还可以，家底也还成，遵纪守法，没有不良嗜好，总之绝对不会亏待小韩，你们放心啊。”

韩家公子忍不住笑，骂了一句：“神经病。”

顾飞又补充道：“你们就安心地把他交给我吧，如果我背着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们尽可以来找我。”

“得了，越说越离谱。”韩家公子无奈，无语片刻，对着墓碑开口道，“其实也差不多，他很好，所以我很好，嗯，就这样吧。”说着，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顾飞收拾了东西，笑呵呵地看他：“我很好，这可是你说的。”

韩家公子自顾自走在前面，不理会顾飞一个人傻乐。

和老家的亲戚实在没什么交情，韩家公子不愿多待，到了下午，便和顾飞一起又回了市区。

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也不合适，顾飞盘腿坐在旅馆的床上，拿着手机百度周边的景点，打算玩两天再回去。

这里算是北方城市了，这两天下了雪，气温一直在零下。韩家公子窝在旅馆里不想出去，僵持半天，还是被顾飞拉出了门。

两人穿戴整齐，没去太远的地方，逛了逛附近的商圈。

年初，各大商场都在做活动，街道两旁的商店也装饰得喜气洋洋，很有年节的氛围。

韩家公子走了半天，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不愿动弹。顾飞站在他面前，鄙视了一下他的体力，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找个地方吃饭去？”

“先歇一会儿。”韩家公子拍开顾飞的手。

路人来来往往，不远处有个女人高声训斥道：“你小心点，不要走那么快！”

顾飞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下一刻，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气鼓鼓地朝这边小跑而来，不小心与一个路人相撞，踉跄了几步，快要跌倒的时候，顾飞伸出手，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提起来。

女人见状，连忙跑过来，气愤地拍了男孩一下，斥道：“没头没脑！”又抓着男孩的手，要他向顾飞道谢。

“没事，顺手。”顾飞看了她一眼，不在意地摆摆手。

这个女人看上去不算年轻，但是很漂亮，眉眼间犹有风情。她笑着说了声谢谢，偏过头去看身边的孩子。

然而视线转移的中途，她蓦地一愣，目光直直停留在韩家公子身上，带着几分难言的歉疚。

韩家公子神情冷漠，如同空中飘着的轻薄白雪，半晌，他轻声朝她打招呼：“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