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漠

写我所想,但通常懒得想。

【朋我|顾韩】  隔山海

【朋我|顾韩】 隔山海

 

《凶宅笔记》朋我+《网游之近战法师》顾韩

 

 

A


    前段时间,秦一恒接了单生意,说是去一个老宅子给人家驱鬼辟邪。

我原本是不想去的,觉得那老宅子又不转手,捞不到多少钱。后来听秦一恒说对方财大气粗,开价开得爽快,让我收拾收拾东西,去给他打下手。

按常理而言,对方愿意付这么多酬金,必然是遇上了什么大麻烦。可实际上那老宅并不是个凶宅,没人死于非命,没人中邪,这家人的财运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这次的雇主姓顾,这顾家在当地算是很有名望的大家族,世代习武,后来又做起了生意,现在是名利双收。

不过我不太关心这些,只是挺喜欢他们家这宅子的,地势好,风水好,装修好,一看就有一种传统大家族的底蕴。然而我喜欢也没什么卵用,这宅子和我没缘,一来这种家族背景出来的人,拼死了也不可能把自家祖宅卖了,二来吧,我手头上这点钱收点商品房小别墅什么的还行,这种宅院就拿不下了。

带着这点儿遗憾,我和秦一恒参观了这大宅子,我对风水之术不太懂,但也能看出这里头的布局很讲究,秦一恒也疑惑地摇了摇头,表示这里似乎很干净。

秦一恒又在宅院里逛了几圈,很细致地观察了一下,奇怪地对顾家的一个男人说:“这地儿风水挺好,你们家男丁多,火力壮得很,不应该出现什么脏东西啊。”

接待我们的这个人叫顾飞,在这事儿上深受其扰的人也是他。他有些无奈地告诉我们,妖魔鬼怪他是没见着,只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他。

顾飞说:“我们习武的,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功夫学到我这个程度,如果有人看着我,我肯定会有感觉的。”

我倒是听说过这种说法,有些功夫高深的人,就算睡着时被人看着,也能轻易察觉。不过这事儿也说不准,没人规定高手不能有妄想症吧。

我转过头看秦一恒,他好像也没什么头绪,不过按照他一贯的作风,接下来肯定又是拿东西做试验了。

果然,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又看了我一眼:“等天黑之后,做个试验吧。”

 

B

 

那年平行世界这款全息网游才刚刚火起来,顾飞在机缘之下接触了这款游戏,又在巧合之中认识了韩家公子。

那人长得一副好样貌,薄唇,高鼻梁,桃花眼眼角微勾,半是妩媚半是清冷。一开口却是自恋又刻薄,说出的话有时候能让人气极了,非得想要揍他一顿才舒心。

打打闹闹,嬉笑怒骂,一起走过云端城的大街小巷,刀光剑影,快意恩仇,逐渐成为能够交付后背的伙伴。

久而久之,气恼成了无奈,无奈演变成包容,底线一退再退,后来,便连包容也成了纵容。

纵容退无可退,心思愈酿愈醇,顾飞心悸,妄想抵抗这番莫名埋下的种子。

 

直到有一天,那人的瞳中染了几分醉意,似笑非笑地睨过来一眼。

韩家公子举着手中的酒瓶子,大抵是醉了,恣意地撒着酒疯,大声背起诗来:“鸬鹚杓,鹦鹉杯。百年三万六千日, 一日须倾三百杯——”

顾飞看着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东武望馀杭。云海天涯两杳茫。何日功成名逐了,还乡。”韩家公子晃了晃酒瓶子,蓦然停了下来。

顾飞提醒他:“背岔了你,接下来是,醉笑……”

“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殇,痛饮从来别有肠。”韩家公子无端笑了起来,云端城的黄昏大片大片地在他身后晕开,夕阳余晖在他身上披了一层薄薄的金衣。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这上句不接下句,韩家公子浑然不在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说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喂,你知不知道啊?”

 

顾飞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无形的桎梏徒然碎掉了,从此欲望无声滋长,逐渐长成一棵苍天大树。

 

A

 

    这次的试验很简单,是用来寻找魂魄所在的位置,我记得很久之前秦一恒做过一次,不过那一次没有产生效果。

秦一恒先是精挑细选了一个大的瓷碗,接着要了一大把筷子,又是一根一根地挑了老半天。做这个试验需要用到隔夜水,秦一恒用瓷碗盛了满满一碗的水,放在顾飞房间外的墙根下面。

接下来的事情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做,我们被留宿在顾家,也挺好的,住宿条件好,还省了一笔住旅馆的费用。

顾家人丁兴旺,但他们家的年轻人大多都各自去外面发展,平时很少住在家里。如今顾家祖宅只住着几个长辈,和两三个专注研究武学的青年。

当晚,我们坐在庭院里瞎扯淡,彼此年纪相仿,聊了几句之后就不再拘谨。我笑着问顾飞:“现在还觉着有人在看你吗?”

顾飞眼睛微微眯起,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地转过头,望向斜后方——那是他自己的房间。

说实话,我对此半信半疑,他的视线投放得太过精准,若不是他的眼珠还在转,我可能会觉得他甚至和那不知是人是鬼抑或是妖怪的东西对视了。

尽管收了不少凶宅,我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依旧没什么主见,如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或许还会动动脑子,但只要秦一恒在我旁边,我绝对会下意识地去看他。

只见秦一恒看着那个方向皱了皱眉,半晌收回视线,余光瞥了我一眼,莫名其妙地问:“看我干嘛?”

我:“……”

他知道我想问什么,朝我摇了摇头,估计自个儿也在纳闷呢。

 

第二天,秦一恒让顾飞把瓷碗捧起来,放到顾飞房间里面去。

水装得很满,水面几乎与碗沿齐平,秦一恒再三叮嘱这水一滴也不能洒出来。我做过这事儿,知道这么捧着一碗水费心又费力,然而顾飞只是轻松地应了一声,端着碗就朝里走。

不愧是练家子,他的步伐轻盈中不失沉稳,双手也极稳,对手臂肌肉的控制力非常强,直到放下瓷碗,碗中的水也一滴都没洒下来。

秦一恒把一根筷子横搭在碗沿上,接下来又只能等到第二天了。

空等着实在是无聊,顾飞带着我和秦一恒到附近的风景区转了转。路途中我玩笑着问起他这般年轻有为,怎么还没找对象,他淡笑着说,谈过一个,不了了之,也不想再找了,然后又反问我,你呢?

我摆了摆手,随口说了两句搪塞了过去。

我沉默着看向秦一恒,他刚好偏过头,沉默着看向远处。

远处青山一岭连着一岭,起起伏伏,重峦叠嶂。我的心思如同隔山望海,尽管对山岭那一边的风景有所期待,也因海的缄默不语而放弃了攀山越岭。

这路实在太远了,我移开视线,不再去看秦一恒的侧脸。

 

天色渐暗,我们回到顾家,也许是因为很快就要揭晓试验的结果,彼此都有些安静。

一夜未睡,趁着第二天天色未亮,我们聚在顾飞的房中,等着天色亮起来。

“隔夜水也叫无根之水,容易通灵。”我还记得秦一恒跟我解释过的话,简单地跟顾飞说了说,“如果这屋里有鬼魂,这水能感觉到。”

顾飞点了点头,也不多问。

等到天堪堪亮起来的时候,秦一恒拿着放在碗沿的那根筷子,蘸水后举高。

水珠顺着筷子往下滑,在筷子头聚了一会儿之后自然落下,却不是直直往下落,而是很明显地飘向一个位置。

我们屏住呼吸,齐齐抬头朝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床头柜,上面干净得很,放着一本相册。

顾飞的表情有些茫然,看着那本相册,皱了皱眉头,眼中满是不解。

我总觉得他在担心什么事情。

得到允许后,我拿起相册,轻轻地翻开。

里面装着的有风景,也有人像,人像都是同一个人的照片,还是个男人,偶尔看到几张这个人和顾飞的合照,我翻看着照片,诧异到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一恒见我不说话,也凑过来看,我轻易地感觉到他也愣了一下。

不是因为我们认识这照片里的人,而是因为,这照片里的这个人,长得真的十分出色。

 

B

 

从此成了常旅客。

 

频繁地来往于彼此的城市,一起走过对方熟悉的大街小巷,一起吃一份街边小食,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

然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互相拥抱,耳鬓厮磨。

感受着与游戏中截然不同的真实,心满意足的同时也贪心不足,想着现在,想着将来,将来要去哪个城市定居呢,哪个都好吧,一起买个房子,床一定要大,床单要蓝色的,橱柜里放酒和茶叶,地上要铺白色的地毯,再养一只猫吧……

可是彼此皆有父母挂记,并非孑然一人,哪能想着想着,便将自己后半辈子给定下来了呢。

 

交往后不久,韩家公子买了部相机,拍过巍峨的山峦,也拍过匆匆走过的行人,拍过江南的青山隐隐水迢迢,也拍过北国的千里风光万里雪飘。

只是没几天他便玩厌烦了,随手将相机丢给了顾飞。

于是相机里只剩下了人像,薄唇,高鼻梁,桃花眼。

后来交往的时间越来越长,满腔爱欲逐渐转化为细水长流的平实,见面时更多的是牵牵手逛逛公园,一起去超市买菜,然后一人做饭一人洗碗,像天底下千千万万对普通的眷侣。

只是到后来,连这样平淡的日子也少了。

 

“你好像瘦了?”顾飞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又抬眼看着韩家公子,眸中满满的关心和疑惑,“最近很累?”

韩家公子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掏出零钱买了两瓶矿泉水。

相隔异地,见面大多是在游戏里,韩家公子上线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顾飞直觉不对劲,买了张机票飞到他的城市。

两人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无声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直到日暮西沉,远方天际晕开大片大片凉薄的黄昏。

 

“我要出国了。”韩家公子淡淡开口,懒散地翻着相机里的照片。

顾飞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又旋得紧紧的,再拧开,再旋起来。毫无意义的动作重复很多次之后,他的脑袋终于不再是一片空白,然而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家公子摸了摸相机,说道:“反正也都是我的照片,这个留给我吧。”

 

A

 

秦一恒常用的驱鬼方式,大多是对付厉鬼的,有些武断蛮横。

这次自然是不能再用那样的方式。这鬼魂生前何人,虽然目前还未能确定,但我感觉顾飞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而且他还十分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

我没有问照片里的人是谁,直觉这个问题不合适说出口,况且之前翻相册的时候,看到封底写着一行字,笔锋凌厉,笔画相连中又似拟深情。

我看着顾飞,发现他眼神岑岑的,镇定之下似乎还掩着一丝不知所措。

“怎么办?”我转过头问秦一恒。

秦一恒看着我,沉吟片刻,说道:“有一个老办法,直接了当,只不过又要委屈你了。”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在这种事情上,你委屈我的次数还少吗?这老办法估计又是请鬼上身,就算这鬼可能是个绝世大美男,那也不见得我被上身就不难受了。

我瞄了相册一眼,想起照片中两人亲密无间的气氛,再抬眼一扫,看到顾飞形单影只地站在旁边,一下子有些于心不忍。

秦一恒并不催促我,只是寂寂地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同意了。

 

需要用到的道具很快就被找来了,秦一恒照例塞给我一把鸡毛,让我握在手里。

被鬼上身的过程就不多述了,因为这个过程中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也完全没有任何记忆,只觉得睡了一觉,然后就被秦一恒拍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记得要把鸡毛扔出去,只随手往门口一丢,鸡毛漫天扬起,飘得到处都是。

一阵风吹来,天际响起一阵雷鸣,我这才清醒了一些,发现天空阴沉沉的,怕是要下大雨。

脸上被风吹得凉凉的,我抬手抹了把脸,掌心一片湿意。

许是方才那鬼哭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照片上的那位美男。

我欲往屋里走,秦一恒恰好出来,拉着我就往外走。

“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秦一恒低声说。

我张了张口,不再说什么,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

顾飞安静地坐在地上,一页一页地翻着相册,动作轻缓,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他的手原本是极稳的,此刻却颤抖不已,他的眼睛里兜着沉甸甸的黑,静如死水。

我轻轻关上门,抬起头看乌云压顶的天空,一片昏暗,太压抑了。

 

B

 

待到顾飞再去找韩家公子的时候,已然人去楼空,杳无音讯。

曾被交付于手中的钥匙还能打开大门口的那把锁,屋中光线昏暗,一片寂静。

所有的家具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灰,玄关处的两双拖鞋还没有被收进鞋柜里,几本书被随意地丢在沙发上,茶几边还凌乱摆放着几瓶过期的啤酒。

顾飞坐在客厅沉默了很久,将沙发上的书叠放整齐摆在茶几上,而后起身推开了卧室的门。他曾在这里度过了很多个日夜,相较于平行世界里并肩作战的打打杀杀,他总是更倾向于生活中呼吸相交的温存。

也许是入睡时一个迷迷糊糊的晚安吻,又或者醒来后一阵没头没脑的起床气。你为我迁就北方凛冽的刺骨寒风,我为你忍受南方潮湿的连绵阴雨。

终归都是人间烟火气。

顾飞的目光徐徐在室内扫视一圈,最后在卧室的游戏仓旁边找到了一本相册。

他怔忡片刻,指腹轻轻拭过封面,划下一道尘埃,再一页一页地翻开。

于是又看遍江南的雨,北国的雪,心上的人。

 

离开时,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顾飞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也一同远去,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曾对分手做过诸多猜想,无非也就是情到深处情转薄,抑或是世俗枷锁和伦理负担。韩家公子心思太重,能将所有思虑掩得滴水不漏,旁人又怎能窥得其中一二。

 

然而顾飞却未曾想过死别。

从来都没有。

 

直到阴阳相见的最后一面。

 

A

 

外面大雨滂沱,雨水顺着屋檐滑下,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檐边往下掉,砸进地面上的积水里,荡开一圈圈水纹。

我和秦一恒坐在正厅里喝茶,打算等雨势小点儿了就开车回去。

“有钱人家,啧。”我四处打量着这宅子的结构以及装修,屈着手肘捅了捅秦一恒,小声问道,“你估摸着这宅子值多少钱?”

秦一恒笑了一下,用余光瞥了瞥我,说道:“卖了你也不够换人家一个厅的。”

虽然我有些沮丧,但是他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我又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很集中,似乎在盯着一个地方。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能看到雨幕重重。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我问道。

秦一恒平静地说:“照片上那位,现在已经走了。”

我愣了一下,这些年来不说阅尽人间沧桑,也能说是喜怒哀乐看遍,此时还是觉得有些沉重。

“他是怎么……”

“病死的。”秦一恒轻声说。

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长得可真好看。”

秦一恒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我却从他眼里读出了一丝悲悯,再好的皮囊都不过是表象,若成了孤魂野鬼,谁还在意你的表象呢。

我看着秦一恒,这些年来,与他相处时的记忆翻涌而起。不知为何,蓦然又想起写在那本相册后面的那一句话——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是了,山海不可平。

 

 

END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据说出自一个叫littlesen的网友所作的《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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