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漠

【顾韩】 谓我 06

章六：

 

跟组的化妆师是个小娘受，一双芊芊玉手在韩家公子的脸上灵巧地抹上妆，同时嘴里还能讲个不停，张口一个“哎呀”，闭口一个“人家”，时不时还提上一句“你说对不对呀”。

韩家公子闭着眼睛听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半晌，终于烦不胜烦，开口道：“哎呀，闭嘴。”

……韩家公子觉得自己要被洗脑了，口癖这种东西，其实很容易被传染的。

小娘受哧哧地笑了两声，也不在意他这不耐烦的态度。两人也不是头一回合作，私下有些交情，偶尔还会相约泡个吧什么的，遗憾的是两个人都是bottom，再怎么发展也只能是手帕交。

“我看你最近和那个顾少走得很近呀。”小娘受执着眉笔，细致地给他勾眉，“我觉得你们还蛮般配的，犬攻和猫受。”

韩家公子此时不方便挑眉，也不方便蹙眉，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屑，他竖起的中指都快戳到化妆师的鼻尖上去了。

“我只有照镜子的时候，才会觉得世界上有人与我般配。”韩家公子认真地说。

小娘受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乎要拿不稳笔，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你可以睁开眼看看与你般配的人了，自恋狂。”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本公子。”韩家公子懒懒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自下而上扬起，如刀锋般划出一个凛冽的弧度。

他抬眸，直直地望进镜子里，桃花眼细长上挑的眼角是道不尽的风流，眼里含着三分笑意，三分漫不经心的冷淡，余下全都是难以揣测的晦涩。

只一眼，便入戏了。

这几场戏算是这部电影的一个高潮部分，师兄弟在这荒山野岭中追寻师门留下的传承之物，不期然遇上之后，又是一场争夺。

最后还会出现一个反派大boss，揭开师门数十年来的恩怨之谜。

由于是在山区进行拍摄，韩文清对道具和保护措施的要求严苛到吹毛求疵的地步，一遍又一遍地让人检查设备，有些大牌演员甚至直接用上了武替，只需拍几个特写镜头就足够。

男一号和男二号都坚持真身上阵，每次开拍之前，顾飞都亲自试一遍动作，若难度太太或者危险性较高，再和韩文清商量是否更改。

拍外景实在是件劳民伤财的事情，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都拿出了十足的劲头来工作，争取提前收工提前解放。

在山上待了两三天，吃住条件简陋到众人难以适应，韩家公子除了拍戏之外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加没表情了。他白皙细长的手指间灵活地转着一根巧克力棒，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冷冷地扫视过片场，最后偏过头，斜斜地睨了一眼韩文清。

韩文清面不改色地翻剧本，顺手递给他一个苹果。

“韩导。”韩家公子接过苹果，随手把巧克力棒往他哥嘴里一塞，“剧组经费是不是不够了啊？”

“嗯？”韩文清抽烟似的叼着巧克力棒，疑惑地应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盒饭能不能换个菜色？”

韩文清头也不抬，说道：“这穷乡僻壤的，能让你每天都吃上肉就不错了。”

“哥，我最近都瘦了。”韩家公子淡淡地说。

韩文清正在翻页的手顿了顿，二话不说地合上剧本，叫来场务，吩咐道：“今晚改善伙食。”

一旁围观的顾飞和孙哲平满脸都是“韩导这他妈就答应了？”的不可思议。顾飞拍了拍韩家公子的肩，诚恳地说道：“我们家前几天还追加了几百万的投资，伙食不好真不赖剧组经费。”

韩家公子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财大气粗了不起。”

“过奖过奖。”顾飞假惺惺地谦虚道。

山上的信号很不稳定，刷微博的时候半天都刷不出一张图片来。韩家公子蹙着眉头，划了两下手机屏幕，什么都没加载出来，又无趣地把手机递给助理。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他补了个妆，再次走进镜头里。

托韩家公子的福，这天收工后，众人果真下山改善伙食。

场务提前下山去附近县城里定了个小饭馆，来接他们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凑近韩家公子，低声道：“公子，你最近有上网吗？”

“山上连个信号都没有——”韩家公子说了一半，话锋一转，敏锐地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又上头条了？”

“你自己看看吧。”场务给了他一眼自求多福的眼神。

韩家公子摸出手机，飞快地打开微博，最近几条微博下的留言几乎要爆了。他瞥了眼热门话题，赫然看到一条“韩嘉神秘男友”，他冷着脸点进去，话题内容是“韩嘉酒吧夜会神秘男子，动作亲密疑似男友”，配图是那天和顾飞在酒吧的照片。

顾飞恰好凑上来，低头时不经意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虎躯一震”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震惊。

“这怎么回事？那狗仔相机里的照片我都删了啊。”顾飞有些茫然地看着韩家公子。

“看上去像是用手机拍的。”韩家公子点开大图看了看，酒吧的灯光暧昧，顾飞将他拥在怀里，那动作确实是非常亲密。

他只露出了小半张脸，顾飞却是完完全全地出镜了。

“你要红了，顾少。”韩家公子的语气竟有些幸灾乐祸。

顾飞低下头，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韩导会知道吗？”

韩家公子蓦然一怔。

顾飞无奈叹了口气，避开剧组的大部队，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是我，我要红了你知道吗？”

韩家公子狐疑地看着他。

顾飞安抚性地拍了拍韩家公子的手臂，颇无语地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不，我不想红，没打算这么轰轰烈烈地出柜。找人把该删的都删了，回头请你吃饭。”

“给那小子一个教训吧，你看着办。”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顾飞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顾总。”韩家公子看着他，待到顾飞挂了电话，才挑了挑眉，问道，“天凉了，王氏要破产了吗？”

顾飞笑了笑，说道：“我目前还不是顾总，也没有挥挥手就能让人家破产的能力。怎么，你很失望？”

“没有。”韩家公子拉着他跟上大部队，免得惹人生疑，“我又不抱你大腿，你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哎，冷漠。”顾飞摇了摇头，“我建议你跟韩导坦白从宽。”

韩家公子对这个建议不置可否，但是等到了吃饭的地方，众人纷纷刷微博网页，又不约而同地用各种各样的复杂目光打量韩家公子的时候，从来不八卦的韩文清还是知道了这个八卦。

好在当着大家的面，韩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目光凉飕飕地往顾飞身上飙，间或瞥一眼韩家公子，等着他主动交代。

习武之人对别人的目光本身就十分敏感，更别说这种满含杀气的视线了，顾飞简直苦不堪言，对着韩家公子耳语道：“你快叫你哥别看我了，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兄弟，再传出我和韩导为你争风吃醋的八卦就搞笑了。”

听到会有这种可能性，饶是冷静如韩家公子也不由打了个寒噤，讨饶似的看了眼韩文清。

小时候做了坏事，需要哥哥背黑锅的时候，韩家公子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韩文清，屡试不爽，长大后便用得少了。

兄弟俩年龄相差近七岁，韩家公子长大之后，韩文清开始学导演，出国进修，回国后又没日没夜地拍电影，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许多。韩家公子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性子，也逐渐没有当年那个调皮任性爱撒娇的幼弟的影子了。

这种眼神简直就是弟弟的大杀招，如今尝试起来，好像也没有失灵嘛。

韩文清怔了一怔，随后微微颔首，收回了视线。

顾飞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哥管你管得这么严？”

“是有原因的。”韩家公子说。

顾飞表示洗耳恭听，然而韩家公子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便再也不开口了。

这家小饭馆的饭菜算不上多好吃，跟五星酒店高级餐厅是不能比，但比起这两天的伙食，那也算是美味了。

酒足饭饱之后，韩家公子给佑哥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

“我还没有过气到需要这种八卦新闻来提高知名度吧？”韩家公子冷声问。

电话那端，佑哥回道：“我本来找人给你压下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热度又起来了。”

“有人要整我？”

“祖宗，要整你的人多了去了。”佑哥无语道。

韩家公子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强者总是站在风口浪尖的。”

佑哥：“……”

“辛苦了，你也别瞎忙活，很快就会被撤下去，你当顾家只是摆着好看的么？”韩家公子淡淡道，“我挂了。”

他把手机揣进衣兜里，深深地吸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找韩文清解释原委去了。

第二天，网上的那些关于韩家公子神秘男友的八卦头条都撤下去了，但是粉丝之间的热度还没消，反而越来越热，顾飞跟着剧组在机场的照片也被小粉丝们扒出来了。

顾家对家人的信息隐私向来保护得紧，网友再想深扒也扒不出什么内容了，除了个没得到过证实的名字，什么也没扒出来。剧组更是全员禁言，没有人敢去网上爆料。

“我真不想以这种方式被迫出柜。”韩家公子对顾飞说，“公司估计会发通稿吧，说我们只是朋友什么的。”

“我们是朋友吗？”顾飞问道。

韩家公子施舍给他一个温和的眼神，傲慢道：“看在同框过的份上，就算是吧。”

顾飞面无表情地说：“那真是我的荣幸。”

韩家公子冷哼一声，随即悲哀地发现，他虽然没有公开地在性取向上表示过任何偏好，但是网友们看到这条八卦的时候，首先好奇的是他的“神秘男友”，而不是他的性取向。

……真的这么明显吗？韩家公子郁闷地想。

不管网上八卦如何，戏还是要认真拍的。

闹出这样的幺蛾子，韩家公子拍戏的时候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免得再被韩导训话。

他穿着一身直裰，黑色的衣料更是衬得他的皮肤如玉一样莹白，在这渺无人烟的鬼地方，也悠闲得像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出门踏青。

他在一个坡上行走，四周敌手埋伏的动静尽收眼底。

镜头推进，特写是他漫不经心的笑意。

细细碎碎的泥土块不断向坡下滑落，踩在土堆上的时候都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韩家公子突然低呼一声，脚下的泥沙崩塌，他身体一倾，直接栽倒，沿着土坡滚了下去。

韩文清猛地一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