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漠

【顾韩】 终极三班 11

章十一：

 

周五晚上学校没有安排晚自习，顾飞拖着韩家公子去超市买了菜，打算回家做饭。

“钥匙在我兜里，你掏一下。”顾飞拎着两个大袋子，实在腾不出手来开门。

韩家公子上下看了看：“衣兜还是裤兜？”

“裤兜。”

韩家公子低下头，一只手轻轻地撑着顾飞结实的胸膛，另一只手探向顾飞的大腿处。隔着布料按了按，摸到了钥匙坚硬的质感，才把手往裤兜里伸。

休闲西装裤的裤兜颇有些深，韩家公子的手又往下探了探，指尖才勾到钥匙环。

他低着头的时候，白皙细腻的颈部肌肤从衣领和发尾末梢中露出来，隐约能够闻到家里常用的沐浴露的清香。指尖微凉，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拂过皮肤表面，几乎带来一种令人颤栗的电流。

顾飞蓦然往后退了半步。

韩家公子上前开门，随手将钥匙丢在玄关处的鞋柜上。

“你要吃点什么垫垫胃吗？”顾飞回过神，拎着袋子往厨房走，将食材一一拿出来，一部分放在灶台上，一部分塞进冰箱里。

“给我洗个苹果。”

“感觉自己养了个儿子。”顾飞有些嫌弃地抱怨了两句，没多久水龙头就发出流水声，他又问道，“儿子，要削皮吗？”

“要，谢谢爸爸。”韩家公子漫不经心地脱下外套，随手扔到沙发上。

他话音刚落，厨房里就传来一阵锅碗瓢盆倒塌的巨大声响，韩家公子冷笑着嘲道：“瞧你那点出息。”

“太吓人了。”顾飞的声音闷闷的，从厨房里传出来，“我儿子以后要生成你这样，绝对把他塞娘胎里去，省得他为祸人间。”

韩家公子沉默半晌。

顾飞削好苹果，切成块装在碗里，端出来给他，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话说得太重，伤了人心。

可他转念一想，韩家公子这人自负到一定程度，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遭受打击。

顾飞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去做饭，你收拾收拾你那屋子，把杂物收进杂物间吧，改天再做个大扫除。”

韩家公子嚼着苹果，冷淡地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韩家公子回去整理房间，他租住在顾飞家近一年的时间，几乎快要把这儿当成是一个真正的归处，而不仅仅是一个落脚的地方。

可心里还是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过也只是一个过客，总有一天要搬走的。

韩家公子将一些闲置的东西装进纸箱里，等着一会儿搬到杂物间去。零零散散的小物件，竟也快装满了一个纸箱。

他从床头柜底下掏出几个相册，随手扔进了箱子里。原本以为看看那些相册还能睹物思人，可去者日以疏，徒留白杨悲风愁杀人，那些册子放着也只是白占空间。

天花板上的灯忽明忽暗，闪烁了几下之后干脆灭了。

韩家公子一下子被笼在黑暗里，过了一会儿逐渐能感受到窗外的路灯，街道外的车鸣声远远地传过来，显得室内格外安静。

“顾飞——”韩家公子高声喊道。

“什么事啊？”

“你过来。”

脚步声渐近，顾飞拧开门把，看到韩家公子坐在黑暗中，下意识按下门边的电灯开关，没有反应。

“我去拿个灯泡。”他转身去书房找备用灯泡，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又拐进房间，问道，“我可以踩你床上吗？”

“别废话，快点。”韩家公子催促。

“手机开个手电筒。”顾飞蹬下拖鞋，跨到床上去，抬起手旋螺纹，“别晃我脸上！照着灯！”

韩家公子调整了一下手机照明的角度，接过顾飞换下来的坏灯泡，把新的递过去。等了一会儿，他不耐烦地说：“好了没有？手酸了。”

“你上课的时候写一整个黑板的板书怎么都不喊手酸呢？”

“那能一样吗？”

“好了好了。”顾飞拍拍手，从床上下来，走到门边按了开关，房间里一下子亮起来。他环视着韩家公子这个略显凌乱的房间，指了指地上那个纸箱，“整理好了吗？”

“嗯，拿走吧。”韩家公子往后一仰，直接倒在了床上，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腰。他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见顾飞还没走，不禁懒懒地问道：“你干嘛呢？”

“有张照片掉出来了。”顾飞拾起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好奇道，“这哪位啊？”

那照片看起来有些旧，边角甚至泛了黄，照片上的男人气质儒雅，眉眼间隐隐和韩家公子有三分像。

韩家公子懒懒地应了一声，抱着被子滚到床尾，扒在床沿上，看了眼照片，淡淡道：“我父亲。”

“好好说话，别顶着一张高冷脸卖萌。”顾飞看着韩家公子，不禁有些头疼。

韩家公子趴在床上，还悠闲地晃着腿，宽大的裤脚滑落到膝弯处，露出晶莹的脚踝和纤细的小腿。

他颇有些诧异：“我哪里卖萌了？”

难得我瞎了吗？顾飞惊疑不定，赶紧扯回话题：“我都没见你跟你父亲通过话啊。”说完这一句，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尴尬地闭上了嘴。

韩家公子平静地说：“他早就去世了。”

“啊……”

“他生前也是一位教师，后来去支教，执意留在大山里不肯回来，我妈还因此跟他离婚了。”韩家公子翻了个身，漫不经心道，“有一年那地方发生泥石流……”

他慵懒地耸了耸肩，没再说下去。

“你父亲很伟大啊。”顾飞诚恳地说。

“那天是我生日，我非要让他赶回来。”韩家公子眯了眯眼睛，新换上的灯泡有些晃眼，他用手心捂住眼睛，冷淡地说，“泥石流啊。”

他说话时的声线十分平稳冷漠，情绪没有太大波动，像是在愧疚中度过了千百个日日夜夜，从此习惯了愧疚。

顾飞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干坐在床边看他。

倒是韩家公子自然地放下遮眼睛的手掌，皱着眉看他：“你还坐这儿干嘛呢？”

“怕你难过。”顾飞说。

韩家公子冷冷地看着他，讥讽地勾起唇角：“谢谢你啊，顾飞爸爸。”

顾飞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搬起纸箱，出房间前还顺手给他关了灯，低声道：“早点睡，乖。”

“靠。”韩家公子在昏暗中懊恼地竖起中指。

他看着窗外夜色朦胧，路灯光线昏黄，车鸣声从远处传来，又向远处而去。

在这样的宁静中，他最终沉沉睡去。

翌日，育林中学的校科艺节如期举办。

南方的冬天来得晚，就算到了十一月，依旧是艳阳高照。

舞台搭在操场上，头顶上没有遮蔽物，阳光直接往身上晒，不出一会儿，韩家公子头上就冒了层薄汗。

他坐在三班学生们的后边，表情有些恹恹的。

顾飞正好经过，看他那一副要死不死仿佛半个月没沾酒的样子，走上去问他：“不舒服？”

“热。”韩家公子有气无力地说。

“撑把伞？”

“领导不让学生撑伞，我得陪着受罪。”他摇摇头。

顾飞也没事情做，他自然地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形往韩家公子旁边一站，替他遮去了不少阳光。

韩家公子眼中欢喜，面上还是假惺惺地说：“这怎么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话那我走了。”顾飞作势要走。

韩家公子飞快伸出手，紧紧圈住他的腰，整个人倚在他身上，斩钉截铁道：“我好意思，我实在太好意思了。”

舞台上，阿高主持的声音顿了顿，目光从容地在同学们之间来回扫视，就是没眼往自己班级后面看。

“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顾飞站着，低头看着韩家公子，有些窘迫地接受周围学生投来的视线。

韩家公子慢条斯理地松开手，坐姿优雅端庄，神情冷淡，漫不经心地看向那些转过头看他的学生。

众人纷纷回过头去，不敢吱声。

高二三班排了个小品，此时正好上场。

韩家公子支着下巴，散漫地看着舞台上的学生们表演，那演技实在浮夸生涩，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嘲弄的表情，反而有一种不显的、柔和的笑意。

节目表演到精彩处，全场同学们哄然大笑，他屈起食指摩挲着嘴唇，难掩唇边噙着的那一朵淡淡的笑容。

顾飞低着头看他。

韩家公子察觉到了身边那人的目光，也抬起头看着顾飞。

那双漂亮妩媚的桃花眼中还蕴着未消散的笑意，不似平日的刻薄尖锐，让人如沐春风。

韩家公子眼中的笑渐渐淡下来，静静地与顾飞对视。

男人逆着光，英俊的面容匿在阴影里。

半晌，顾飞说道：“你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韩家公子毫不客气地点点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