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漠

【顾韩】军无戏言 03

说好国庆更文就国庆更文。忘记前文的请戳我主页。年更也是没谁了。

这章有些社会主义？国庆嘛，应个景。

03.

 

顾飞扭过头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两杆一星，又看了眼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话，叹了口气，拨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好久，顾飞时不时应两声，等那头终于歇了口，他问道：“爸在家吗？”

“不在，你往他办公室里打电话啊，爷儿俩都一个德行，一点儿也不着家！”

顾飞赔笑，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

他穿上军装那年才十八岁，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父亲的影响，在军营里混得如鱼得水。他时常在想，自己年纪轻轻就领了少校衔，究竟沾了家庭背景多少光？

顾飞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肩，硬邦邦的质感让他感到踏实，他的右手指尖有规律地在电话上敲着，过了一会儿，又收了回来。

外面天色渐暗，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该吃晚饭了。

 

饭后，他绕着操场消食，列兵们看新闻联播去了，跑道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他又开始漫无边际地想一些事情。

他当兵也有十年了，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回家的时候，母亲抱怨他没心没肺，可是归队时她还是很慈爱地替他整理好军装的领子。知子莫若母，母亲是体谅他的。

堂兄前两年因伤退伍，现在在地方系统上挂个闲职，提早开始养老。堂兄本性懒散，那种生活倒是很适合他。

听说军大院里隔壁那姑娘去年嫁人了，小时候她总喜欢跟在他后边玩，像个小尾巴一样。前几年母亲还总撮合他俩来着，不过他目前没想过结束军旅生涯，枪口上舔血的日子，还是别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不知道基地的那几个兄弟怎么样了，佑哥转了文职，这倒是挺好的，御天神鸣那小子要是能磨好性子，以后会是个出色的狙击手……

“喂！”

顾飞回过神来，转过头，疑惑地挑了挑眉：“喂？”

漂亮的军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人双手滑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慢悠悠地站到距他几步开外的地方，一双桃花眼凝了月色与灯光，流光潋滟。

顾飞微笑道：“好歹我也是你的上级，你就不能稍微客气一些吗？”

韩家公子清了清嗓子，十分有礼地开口：“晚上好，顾飞少校。”

顾飞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笑着看他。

“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韩家公子耸了耸肩，往前走了几步，和顾飞一起绕着跑道散步。

“很明显？”顾飞问道。

“我站在跑道边上看了你十秒钟，你没注意到我。”

顾飞：“……”

韩家公子本来想从背后拍他一下，看看他会不会吓一跳，不过这个想法一出现就立刻被否决了，他大概会被顾飞下意识过肩摔的吧。

顾飞说：“你要是带着杀气看我的话，也许我就注意到了。”

“哟，柔情似水吸引不了你啊？”

顾飞：“……”

顾飞咳了声，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多久没休过假了？”

“怎么？你想休假？”韩家公子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顾飞注意到他侧脸柔和的线条，睫毛很长，轻轻颤着，像是欲飞的蝶。

“你怎么知道我想休假？”

“话题转得十分没水准，跳跃性太大，要不是你之前思考过这方面的事情，大概不会突然想到休假吧。嗯，你一时兴起想休假？最近和家里人联系了？我猜，是你母亲吧，毕竟……你可能暂时不会想和你父亲联系。”

顾飞点点头，认同这个解释。

韩家公子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夜空。

顾飞突然道：“诶不是，我问你话呢？”

“啊？”

“我问你多久没休过假了。”

“好吧。”韩家公子抿了抿唇，“被你绕回来了，我没休过假。”

“为什么？”

“我进军营时间短，才两年…三年？而且出去了也没事做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哪儿都一样。”

顾飞了然。

场上陆陆续续来了几批训练的人，韩家公子穿着白大褂，在夜色中十分显眼，来往的士兵都会扭头看他两眼。韩家公子伸了个腰，打算往回走。

顾飞抬手回应那些朝他敬礼的人，快步跟上韩家公子的步伐。

“我上次碰到一个副营长，上尉衔。”顾飞摸摸自己的肩章，“诶，前两年他还喊我教官呢，转眼我就得给他敬礼了。”

韩家公子嘲道：“你能保得住你那两杆一星就不错了，还嫌一少校给一上尉敬礼丢人？”

一少校连长给一上尉副营长敬礼，上尉副营长诚惶诚恐地回礼，那画面想想也是好笑。顾飞当教官的时候从来都不是什么心善的角色，手底下的兵对他向来是又爱又恨，当初那副营长知道新来的连长是顾飞的时候，愣是一天都躲办公室里没出来。

顾飞沉默了一路，要分开的时候，他开口说道：“你别说，还真挺丢人的。”

他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韩家公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新兵下连，顾飞给了些建议，但没有插手。他闲了几天，闲不住了就狠抓全连的军事训练，训练计划难度一次比一次大，列兵们看到他就绕道走，顾飞隔着好几百米都能察觉到浓重的杀气。这些计划最后终于在几个排长的联合抗议下停止了，总不能真的把普通连队当特种部队来训。

于是他又闲下来了。

十二月过了一大半，这一年也快走到头了。

有一天夜里，他梦到十八岁的自己，穿着军装，无知无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告诉别人自己叫顾飞，别人也只当他是顾飞，没有人会想到那位姓顾的将军。

顾飞醒过来，觉得自己该休假了。

他拉上了漂亮的军医一起，军医很不情愿，但还是同意出去走走。

十二月尾，寒风携卷落叶飘零。

韩家公子换了便服，他穿着米白色的修身毛衣，衬衫的领子从领口处翻出来，水洗蓝色牛仔裤衬出他又直又长的双腿。

顾飞打量着他，提醒道：“我家在B市，北方呢。”

韩家公子翻了个白眼：“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去北方。”

言下之意是我没有能抵御北方严寒的厚衣服。

“是我考虑不周。”顾飞又从头到尾看了他一眼，扬手示意他跟上，“到了再买，去车站吧。”

他们要先到客运站搭乘汽车去火车站，韩家公子很久没来过这些地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愣了愣。

顾飞让他看着包：“我先去买票。”说完，他借着身高优势和良好的视力扫视四周，售票处没有军人售票口，四个普通窗口上都贴着“军人优先”的字样，但等着买票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他尝试着往队伍前面走，但是队伍后面的人总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有人大声喊道：“嘿，哥们，有点素质好吧？”

顾飞“啧”了一声，军官证在灵活的手指间转了一圈，被他塞进口袋里。

韩家公子无奈道：“你还是去排队吧。”

顾飞站到了队尾，尽管收敛了穿军装时的强大气场，但挺拔的身姿还是使他分外引人注目。他不着痕迹地调整了站姿，使自己看上去像个普通的旅客。

等待的过程中他掏出手机看新闻，时不时抬眼看看坐在不远处的韩家公子，那人玩手机玩得专注，背上背着一个包，怀里还抱着一个。

过了很久，队伍前进了一半。顾飞定力好得很，前面的人已经等得骂娘，他还是老神在在地划拉着手机屏幕。

有个人快步越过他朝前走去，步子很急，但并不浮躁。前面的人又开始虎视眈眈地看着那个朝前走的人，有人大声说：“后边排队去！”

“有点素质好吧？别插队行不行？”

“大家都等了很久了，他妈的就你一个人等不起哦？”

顾飞侧探出头，看见那个人低头询问窗口的脑袋又抬起来，有些无措地看着排队的群众。那个人头发很短，背挺得很直，表情有些焦虑。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那人向后面的人解释，“我有军官证。”

大概等待是一件容易让人焦躁的事情吧，顾飞想，大家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好。

这个车站有些老旧，但人流量很大，嘈杂的声音混着时不时飘来的泡面味，令人心烦意乱。来来往往的乘客经过时都会朝这里看一眼，明明只是买张票的事情，似乎让那个年轻的军人站到了群众的对立面。

顾飞想站出来，韩家公子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让他再观望一下。“态度太强硬的话，你有理也变成你没理了。舆论的力量很可怕。”韩家公子淡漠地说。

那个年轻军人有些尴尬地站在售票窗口旁边，又有两个人买完了票，轮到一个学生模样的人，学生朝他微笑示意：“你先吧。”

他感激地点点头，却听到几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当兵的了不起哦？”

顾飞忍不住笑了笑。

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他知道自己十年如一日的艰苦训练不是为了俯视众生，也知道那么多次枪林弹雨中逃生的经历不会成为传奇佳话。

这些过着安稳日子的普通人，他们可能不知道有人为了他们的安稳日子献出了血与汗水，甚至生命。

韩家公子提高了声量，平静地开口道：“各位，我也是军人。我和我的同伴也享有优先的权利，可是我们没有享受这个权利，因为我们不赶时间。”

他的语速很慢，似乎是在思考措辞：“我的意思是，我们穿上军装，我们在军营里日复一日的训练，我们在任务中受伤，我们每年只有少得可怜的假期，这些，并不是为了在买票的时候可以不排队。谁都不会为了这个原因参军，那多傻。”

“我们为人民付出，没有丝毫怨言，只希望你们，嗯……只希望生活在阳光下的群众们，能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一点点的体谅和帮助。”

韩家公子说完，站在顾飞旁边，不再吭声了。

“你说得很好。”顾飞说。

韩家公子用余光睨了顾飞一眼，他只有在忽悠人的时候才会彰显自己的口才，刚刚那段话实际上说得他很不好意思。

人群安静下来，那位年轻的军人买完票，小跑过来朝顾飞和韩家公子敬了个礼。他眼眶有些红，背挺得很直，嘴唇紧紧抿着。

队伍开始前进，韩家公子又埋头玩手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