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漠

【顾韩】终极三班 08

章八：

 

周日一大早，陈子章夫妇按响了顾飞家的门铃。

顾飞开了门，陈齐意小朋友已经收拾妥当，飞扑过去抱紧父亲的大腿，丝毫不留恋身后的四爷爷。

陈子章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笑道：“在四爷爷家的时候乖不乖呀？”

“乖呀。”陈齐意小朋友老老实实地说，“四爷爷对我可好了，韩哥哥对我也可好了。”

陈子章欣慰地点点头，对顾飞说：“多谢四叔。那个……四婶……还没起呢？”

顾飞：“……”

顾飞一下子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他垂眸看了眼天真无邪童言无忌的小齐意，又抬眼看了看已为人父祸从口出的陈子章，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你小子欠揍？”

“我们这些习武的，从小到大，缺什么都不会缺揍啊。”陈子章悻悻道，“我不会到处说的！”

陈齐意的妈妈也盈盈笑道：“是呀四叔，小两口安心过日子，也挺好的呀。”

“真的不是这种关系……”顾飞无力地解释，“他是我的同事，不是本市人，恰好租了我的房子，仅此而已。”

陈子章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说：“那位先生长得实在是容易让人误会。”

顾飞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

陈子章真诚地说：“四叔，您老可得把持住啊，千万不能霸王硬——”

“哐——”一声巨响，顾飞面无表情地甩上门，总算是清净下来了。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松了口气，准备去厨房做早餐。被陈子章这么一打岔，他浑然忘记了以往早晨“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小心翼翼。

“天上人”被关门声吵醒，非常不高兴。

韩家公子抱着枕头从房间里快步走出来，胡乱将枕头砸顾飞身上，阴测测地说：“家里人没教过你要讲礼貌吗？大清早甩什么门，你他妈拆房子啊？”

顾飞一只大手抓着枕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韩家公子赤着脚，睡裤有些短，露出一截纤细而白皙的脚腕，他像是还没睡醒，半眯着眼睛，上前一把抢过枕头，顺带踹了踹顾飞，脸色十分不友善。

“晚上通宵玩游戏，白天不吃早午饭，你还有本事冲我撒起床气？”顾飞揪着韩家公子的衣领，寒声道，“谁惯的你！”

韩家公子努力睁开眼，有些懵逼迷茫迟钝地看着顾飞：“你惯的啊。”

“我不会再纵容你了。”顾飞说。

“神经病吧！”韩家公子愣了几秒，掰开顾飞揪着他领子的手指，退开几步，愤愤道，“你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把我惯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又说什么不会再纵容我了，这不是把我逼上绝路吗？我不想看见你！走开，渣男不得好死！”

顾飞踉跄着退后两步，心里默默把“撒气”这个词换成“撒娇”，被吵醒的韩家公子真的超级可怕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飞说，“你先清醒清醒好吗？”

韩家公子撩起额发，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顾飞，熬夜使眼睛疲劳，看起来有些红，他使劲眨了眨眼，转身去洗漱。

十分钟后，韩家公子款款走到餐桌边坐下，顾飞往他前边放了一杯牛奶，他含蓄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你清醒了吗？”顾飞问。

“当然。”韩家公子优雅地耸了耸肩。

“刚刚——”

韩家公子微微抬手中断顾飞的话题，嫣红的舌头轻舔过唇边的奶渍，十分无辜地偏了偏头，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装吧你就，刚刚还骂我是渣男呢，骂完就不敢承认了。顾飞内心无语地竖了个中指，表面上却非常配合：“没什么，小齐意已经回去了，他说他会想念你的。”

“哦。”韩家公子冷淡地应了一声。

 

早晨没睡几小时，韩家公子强打起精神备了会儿课，没多久就忍不住抛开纸笔，回屋睡觉去了。他不是很能吃苦的人，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睡过了午饭，晚饭前终于满足地从床上爬起来，想到今天周日，他顺便换了身衣服，今晚还要去学校监督学生晚自习。

吃过晚餐，顾飞开车将他送到校门口。韩家公子携了本书懒懒散散地走进教学楼，教室里的学生差不多都到齐了，班长点完名给他签字，他扫了眼点名册，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学生们大多都写完了周末作业，有些人在刷课外的练习，有些人拿着不会做的题目跟同学讨论。周日的晚自习通常都是班主任坐镇，在韩家公子的威压之下，两天时间还做不完周末作业的下场是很可怕的。

“讨论的声音小一点，想争论的去走廊尽头的空教室。”韩家公子拖了把椅子坐在讲台后面，开始翻他带来的那本书，头也不抬地说道，“数学周练最后一道大题我已经讲过了，明天上课的时候就不浪费时间，没听过或者听不懂的同学可以问问其他同学。”

晚自习从七点上到十点，中途没有休息的时间，不过气氛相对而言是比较轻松的，学累了去隔壁空教室吃个水果或者到走廊吹吹夜风什么的，老师也不太管。

韩家公子看了一会儿书，正想到外边透透气，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停电了。

学生们一下子炸开了锅，有几个正在玩手机的学生反应不及，手机屏幕的荧光森森，在黑暗中十分显眼，引来同学们的阵阵嘲笑。

“安静一点，老实坐在位置上，不要随意走动。”韩家公子冷静道，“可能是跳闸了，校工会去检查电闸，你们先坐一会儿。”

一群熊孩子们安分下来，韩家公子敲敲讲台桌，清了清嗓子：“刚刚玩手机的那哥儿几个，人在做，天在看，不作死就不会死。”

“老师，求别没收手机。”一个男生装可怜，“回家会被揍的。”

“不收。”韩家公子懒散地靠着椅背。月光透过门窗，在阴影中洒下一片清亮，他精美的面容一半被月亮镀上光辉，背着光的另一半隐在昏暗中，唯一双眼睛像是蕴了盈盈水色，漂亮得惊人。他淡淡地说道：“做错事了就该惩罚，那就每人唱首歌吧。”

“哎呦老师，那多不好意思啊。”这位男生扭扭捏捏。

“去去去，大老爷们你撒什么娇。”韩家公子笑骂，“有点骨气好不好。”

同学开始各种起哄，有些手快的人已经开始在手机上帮人找歌词伴奏了。

每个班多多少少都有那么几个没脸没皮的男生，后排一个高高瘦瘦有点小帅的男孩子率先站了起来，走廊的应急灯恰好在这个时候亮起，像是舞台上的聚光，在这个夜里，在这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地方，成为在座每一个人心里一点小小的触动。

他们唱当天空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他们唱你说你想要逃，偏偏注定要落脚，他们唱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亮……

韩家公子支着下巴，借着昏暗的光线，静静地看着教室里的学生们。他资历浅，读完研之后进学校，教龄还没有两年，高一教完升高二，这些孩子算是他的第一届学生。

他的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一种感动，回馈他心中不为人知的三尺讲台一支粉笔的情怀。

教室外有隔壁班的学生在凑热闹，大家点亮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挥舞着手臂制造气氛。一个人的声音显得单薄，两个人便添了些力量，越来越多人加入大合唱，大家扯着嗓子在夜里高歌，没人在乎你是否唱对了歌词，也没人在乎你的调子是否从漠河走到了南沙群岛。

这只是平凡生活中稍微不平凡的一个晚上，一群平凡又独特的学生，制造的平凡又独特的记忆。

韩家公子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侧耳倾听。

 

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

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

我已习惯，你突然的自我

挥挥洒洒，将自然看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