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漠

写我所想,但通常懒得想。

【顾韩】 灰

短篇完结。520贺。甜文嘿嘿。

这个故事的背景写得我提心吊胆,各种意义上的不敢写。

韩家公子名字私设,文章细节拒绝考究…看看就算了啊不合理之处都当做设定千万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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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

——不是绝望的黑,也没有希冀的白。

 

韩嘉来到这个小镇上教书的时候,河畔的柳树刚刚抽出新绿。

正值莺飞草长的季节,四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青瓦白墙的教室里书声琅琅,操场边上的榕树下有小孩儿嬉闹。韩嘉跟学生并不亲近,平日下了课,便揣着几本书回到住的地方去。

他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长得一副好面相,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眼,跟漾了溪水一般好看。这个小镇上的人许是没见过这般气质的文人,平日和他说话时都自觉降了几分音量,像是多说上几句话就能长上几分见识似的。

韩嘉住在镇北的顾家。

顾家以前是当地有威望的大家族,世代习武,民国那会儿赶上实业救国的热潮,便举家下海经商,在战火纷飞那时代还有个红色资本家的噱头。可惜这么一大家子,终究没跟上时代变迁的步伐,老爷子和两个儿子都死在土改,顶梁柱没了,顾家也彻底没落了。

住宅上交国家,留给顾家的只剩下那么一两间逼仄的屋子,韩嘉便是在这里租了其中一间。他和屋主顾飞年纪相仿,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平白生出了几分亲密。

这倒是难得了。这乡里乡亲大多沾亲带故,顾飞年龄轻轻辈分却不小,鲜少跟同龄人打闹,给人几分距离感。而韩嘉生性淡漠,骨子里渗着文人的傲,更教人难以亲近。便是这样的两个青年,互相挑挑刺儿,拌拌嘴儿,也成了过日子的调剂。

镇上不少姑娘芳心暗许,有的中意顾飞的俊朗,有的中意韩嘉的文雅,上门说媒的却都被一一婉拒。韩嘉只摇摇头,说他不过一个穷教书的,拿什么养家,可不比某人。说罢,他侧首笑着睨顾飞,像是等着看笑话。顾飞毫不在意地笑笑,给人满上一杯酒,这也是过日子呀,柴米油盐酱醋茶,你都不懂,你只懂教书,我成家之后你可怎么办。

再劝也劝不动了。日子久了,待嫁的姑娘们都收起了心思,两个男人搭伙过日子,硬是过出了细水长流的意味。

六十年代,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安稳。

三尺讲台早就不再神圣,文人傲骨都成了“臭老九”的负隅顽抗。游手好闲的混混臂上挂了个红袖章,开始名正言顺地耀武扬威,你若辩解,便是修正主义,你若抵抗,就成了走资派。

学校停课,韩嘉在家中无所事事,整日不是摆弄花草就是看闲书。顾飞替他忧心,他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从书箱子里挑出几本书藏好。藏在哪儿都不放心,韩嘉在狭小的院子里踱了几圈,挥了挥手,指挥顾飞在老榕树下挖个坑。

他想得倒是周到,一个教书先生的身边总该有那么些本书籍,全藏起来反而令人生疑。顾飞可惜地拍了拍书箱,说剩下那些可都留不住啦,韩嘉笑而不语,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全记在这里了。

在一个阴沉压抑的早上,顾飞一大早就上工去了,麻烦终于找上门,一群人闹哄哄挤进了顾飞家的小院。留在书箱子里的书全部被扔进了火盆里,他们正义言辞,指责他是zi产阶级反dong派。韩嘉冷笑着不说话,灼灼火焰映在他眼里,灰烬漫天,落在他的发上、肩上,像是奔赴一场黑暗。

他的身姿始终挺拔,造反派要他低头,他不理会,下巴微扬,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那混混头子便按着他的脑袋,逼他低头认错。

韩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问他何错之有?他嗤笑,资产jie级反dong派,呵,好大的一顶帽子。瞧,这人看着跟块玉似的漂亮通透,都说君子温如玉,可说到底,再美的玉也终究是一块坚硬的石头。zao反派被激怒,抡起瓷碗往地上一摔,恶狠狠地指着他,说他若是不认错,就砸了这屋子里的东西,让顾家剩下的一根独苗跟着完蛋吧。

顾飞正是在这时候赶回家中,还喘着粗气,将韩嘉挡在身后。他还未出声,韩嘉便向前一步,屈膝跪在了碎瓷片上。怕是疼极了,他精致的脸一下子褪去了血色,牙关紧咬着,不泄出一丝声响。

男儿膝下有黄金,韩嘉自嘲着对顾飞说,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今膝下这黄金,就送给你吧。

除此之外,怕是无以为报了。

这人娇贵得很,从此以后膝上留了几道丑陋的疤,好在他不在意,只耸耸肩说道,谁看呢。

这场风波还未过去,韩嘉不再去教书了。他是外来户,在这镇上也没有亲人,平日凭借着出色的样貌在邻里乡亲之间混个好眼缘,却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免不了惹上几个小心眼的妒意。偏他不以为意,任尔东西南北风。

不工作,自然就没有经济来源。这年头吃饱穿暖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顾飞坐在门槛上,就着月亮昏暗的光线数粮票,韩嘉懒散地倚着门框,垂眸看他。

顾飞仔细数了两遍,将粮票收好,对着月亮思量了一会儿。他转过头,对上韩嘉的目光,两人的神色在晦暗的月光中辨不清晰,唯那两双眸子似星星一样的明亮。半晌,顾飞叹了一口气,轻声说,瞧瞧你,都瘦了。

话里情意满得像是要溢出来一样。韩嘉怔愣片刻,含笑看他,他玲珑心思,本该能从容回应,此刻说不出半句话,却是无声胜有声。

有的时候安身比立命更难,现世安稳求不得,长相厮守求不得,随遇而安求不得。

活着成了一件有难度的事情,舍弃便成了家常便饭。韩嘉能舍,他舍得了身外之物,舍得了自身欲求,唯有尊严与生俱来,与命同在。

韩嘉在家又待了几日,一如既往地无所事事,在一个烈日当空的中午,他出门换了几张全国粮票,将为数不多的积蓄中的一半压在了顾飞的枕下,和顾飞的那几张粮票一起放着。

他孑然一人,走得潇洒,没有负累,也不愿成为别人的负累。

顾飞回家之后看到的便是空荡荡的屋子,韩嘉一走,硬生生带走了屋子里的几分生气,冷冰冰的。

后来,顾飞那两间逼仄的屋子又有了新的租客。

再后来,顾飞也走了,天大地大,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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